本網綜合 Karolina Tagaris  報導   隨著給農作物噴灑農藥的成本日益高昂，希臘農業腹地的農民們轉而採用一種更便宜的替代品：從陸路和海路走私入境的未貼標籤的塑膠瓶裝液體。

在色薩利平原上，十幾位農民表示，這些產品效果更好。但它們也可能更具危害性：路透社看到的實驗室檢測結果顯示，這些瓶子中裝有歐盟因懷疑對人類或環境存在風險而數年前就已禁用的農藥。

希臘農民、民選官員、執法人員以及農藥行業專家所描述的情況在歐盟其他國家也普遍存在，歐盟當局稱，禁用農藥和假冒農藥的使用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這正值該集團力求減少甚至限制使用獲准的農作物輔助品，作為其綠色轉型的一部分。

歐盟數據顯示，如今歐盟農田使用的農藥中至少有 14% 是非法的，這一比例高於 2015 年的約 10%。希臘農作物保護協會 ESYF（該協會代表希臘的農藥公司）稱，在希臘的一些地區，這一比例高達 25%。

歐盟刑警組織最新公佈的數據顯示，在 2022 年歐盟範圍內的行動中，警方查獲了創紀錄的 2040 噸非法農藥，是 2019 年的四倍。

希臘以及法國、德國和西班牙等歐洲主要農產品生產國的有關當局表示，由於大量走私行為未被察覺，這一問題可能更為嚴重。

一位歐盟委員會發言人回應路透社提問時表示：“這是一個長期存在的擔憂。”

打擊走私活動的責任在於各成員國，但歐盟委員會正在努力加快新物質的審批速度，以幫助農民合法防治害蟲，發言人表示。

希臘農業部長科斯塔斯·齊亞拉斯對路透社表示，希臘正在努力保護公眾健康、支持農民，並促進安全合法的農業生產。

他說：“打擊非法行為是我們的一項重點工作。”

生計受威脅

由於 2010 年至 2018 年金融危機的持續影響以及氣候變化導致土地乾旱和害蟲爆發，希臘農民容易受到非法農藥貿易的侵害。

一些農民表示，農藥費用可高達年成本的 50%。一升希臘暢銷殺蟲劑的價格高達 380 歐元（約合 445 美元）。他們還說，在黑市上能以 200 至 230 歐元買到假貨。

在希臘中部的糧食主產區色薩利，高昂的價格威脅著當地人的生計。該地區盛產蘋果、杏仁、穀物和棉花。由於農民紛紛外出務工，當地的果園已被荒廢。

“為了生存，農民就得變成罪犯？”阿吉亞村一家合作社的負責人、第四代蘋果種植戶喬治斯·澤伊科斯說道。

“為了謀利而違法是一回事；為了生存而違法則是另一回事。”

澤伊科斯稱自己拒絕了使用非法農藥的提議。但熱穀中六個村莊的農民表示，他們自己、他們的親屬或鄰居都曾嘗試過使用這些農藥。

另一種誘惑在於人們認為非法農藥效果顯著。

在棉花種植村梅塔莫福西斯的田間休息時，農民們講述起過去那種效力極強、現已禁用的農藥，說噴灑後鳥兒都不敢飛過他們的田地。而現在，他們說，合法農藥的使用劑量是推薦劑量的兩倍。

希臘農作物保護協會（ESYF）主席喬治·龐蒂卡斯駁斥了農民有關農藥價格昂貴且效果不佳的說法。他表示，當局在懲處違法者方面做得還不夠。

“那些為了謀利而毒害我們食品供應的人應當被視為重罪犯。”龐蒂卡斯說道，他同時也是瑞士農用化學品巨頭先正達希臘分公司的首席執行官。

非法貿易

農民和官員們表示，這些產品通過陸路從保加利亞走私到希臘，藏在備用輪胎裏，或者由販子用運載從土耳其進入歐洲的移民的筏子運送過來。

在一個村莊裏，一位種杏仁的農民說，他曾開車去保加利亞，給自己和鄰居買了五箱假貨。在另一個村莊，一位農民說，當地人充當一個被稱為“保加利亞人”的中間人。當“保加利亞人”要來時，他們就從村裏其他人那裏接單。

他們說，農民們用現金支付，夜間噴灑，然後焚燒空容器以銷毀所有證據。

“只要你想要，就能找到。”梅塔莫爾福西的農民塔納西斯·科斯蒂斯說道。科斯蒂斯稱自己從未使用過非法產品。

透露使用過這種非法農藥的農民們要求匿名，以免遭到當局報復。

保加利亞食品安全局表示，自 10 月以來，該局已加強檢查力度，以打擊未經授權產品的交易和使用。

土耳其貿易部未回應置評請求。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希臘高級警官表示，該貿易活動的組織性越來越強，已類似於有組織的經濟犯罪。據三位警方和行業官員向路透社透露，分工明確，包括進口、儲存和分銷等環節。與此同時，警方主要依靠線報採取行動。

色薩利地區農業經濟總局局長迪米特裏斯·斯塔夫裏迪斯承認，可以在農民市場開展更多檢查，但他表示，一些地區存在人手不足的問題。

健康風險

被查扣的產品會被送往雅典的貝納基植物病理學研究所進行分析。許多產品貼有保加利亞語、土耳其語或手寫的標籤。一些假冒產品看起來像歐盟批准的產品，但可能含有有害的替代品，包括未知的溶劑。根據希臘法律，只有貼有希臘標籤的農藥才是合法的。

希臘警方和歐洲刑警組織稱，這些物質中有許多來自中國。

中國外交部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表示，中方一直要求企業在經營活動中遵守所在國法律，中方願同歐盟加強在海關執法方面的合作。

歐盟的禁令部分是由於監管機構認定這些物質存在健康風險，包括可能損害肝臟、腎臟和肺部，或者可能致癌。然而，其中一些化學物質在其他國家，包括美國，是合法使用的。

路透社看到的檢測結果顯示，僅在 2024 年，希臘就檢測出了十幾種被禁用的農藥，其中一些自 2009 年起已被禁止。

“這很嚴重，”色薩利州州長、毒理學教授迪米特裏斯·庫雷塔斯（Dimitris Kouretas）在談到有關可能對健康造成影響的研究時說道。

農業部數據顯示，在過去一年裏，在希臘的農產品中檢測出 10 種違禁農藥，包括橄欖、櫻桃、番茄、葡萄和柳丁。

儘管世界衛生組織稱，低劑量農藥殘留對消費者的危害極小，但使用非法農藥的農民可能面臨更大的危險。

21 世紀初，位於色薩利大區拉裏薩大學醫院的呼吸科醫生發現，許多吸煙且接觸過農藥的患者出現了罕見的肺部瘢痕病。2006 年，他們發表的研究成果與法國的類似研究一道，促使一種如今被稱為“合併肺纖維化和肺氣腫”（CPFE）的疾病得到了正式確認。

“幾乎所有同時接觸煙草煙霧和殺蟲劑的患者都患上了這種獨特的病症，”醫生伊利亞斯·迪米亞斯說道。

在希臘其他農業地區，醫生們表示近年來他們發現呼吸系統疾病有所增加，這可能與農藥接觸有關，他們也開始留意患者的從業經歷。

農民們對風險只是聳聳肩。

“所有殺蟲劑都有後果，”梅塔莫福西村的農民科斯蒂斯說，“我有口罩，但今年一次都沒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