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國早期的歷史上,發生過一場另類的“百年戰爭”,交戰雙方是盎格魯—撒克遜人和維京人。這兩個民族是從哪里來的?為什麼他們之間會進行一場持續兩百餘年的殘酷戰爭?最後的贏家又是誰?本文將帶你走進千年前的不列顛群島,探尋這場戰爭背後的故事。
在敘述盎格魯—撒克遜人和維京人的戰爭之前,我們先來瞭解一下前者的歷史淵源。
西元前55年,愷撒從高盧出發,踏上了不列顛的土地,拉開了羅馬人對這個偏遠島嶼進行統治的序幕。西元43年,羅馬皇帝克勞狄烏斯派遣軍團出征不列顛。羅馬軍人沿著愷撒的航路渡過英吉利海峽,征服了不列顛島的大片土地,並在此建立行省。雖然經歷了西元60—61年布狄卡女王發起的聲勢浩大的叛亂,但羅馬在不列顛的統治還是逐漸穩固,士兵人數也隨之增加。
在巔峰時期,大約有4萬—5.5萬名軍團士兵駐紮在這裏,占到了羅馬軍隊總人數的十分之一。克勞狄烏斯死後,即位的圖密善對不列顛的興趣不大,撤回了很多部隊,但這並不能使羅馬軍團停下擴張的步伐。西元83年,當圖密善正怒髮衝冠地在皇宮中搜捕皇后的姦夫時,第二奧古斯塔(ⅡAugusta)、第九西班牙(ⅨHispana)、第二十瓦萊裏亞·勝利者(ⅩⅩValeria)和第二輔助(ⅡAdiutrix)軍團這4個軍團在行省總督格奈烏斯·朱利烏斯·阿格裏科拉(GnaeusJuliusAgricola)的率領下,拔營北上,尋找不列顛最後的抵抗力量。在格拉皮烏斯山(MonsGraupius),羅馬軍團擊敗了聚集在那裏的凱爾特聯軍,1萬餘名部落戰士橫屍疆場,而羅馬人的傷亡僅為360人。
經過此戰,不列顛的反抗力量基本瓦解,整個島嶼成為羅馬人的囊中之物。然而,命運女神和羅馬人開了個大大的玩笑。就在格拉皮烏斯山戰役後不久,日耳曼部落對羅馬帝國的萊茵前線發動了猛烈的攻擊,牽制了羅馬人的精力和兵力,讓他們無力消化在不列顛北部取得的戰果。軍團在凱爾特人無休止的騷擾下,被迫放棄了北方的一系列領土和堡壘,逐漸後撤。到了五賢帝時期,羅馬人在不列顛修建了兩條長城,即著名的安敦尼長城和哈德良長城。前者在2世紀末被廢棄,後者則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成了文明世界和蠻族領土的分界線。
在羅馬的統治下,哈德良長城以南的不列顛享受了近400年的和平與繁榮。拉丁式的城鎮被建立起來,大莊園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商品經濟和國內外貿易十分發達,寬闊耐用的羅馬大道貫通南北,軍團則在邊境地區駐守,趕走一切覬覦這裏的外敵。在這樣的盛世下,羅馬人和當地土著逐漸融合,形成了羅馬—不列顛民族。不過好景不長,西元4世紀末期,羅馬帝國逐漸走向崩潰和衰亡,作為帝國海外行省的不列顛也沒能逃脫這個命運。
奴隸貿易的萎縮讓大農場無以為繼,貨幣的貶值則讓商品經濟失去了存在的根基,城市也因為各種原因日趨衰落。最重要的變化是羅馬軍團的撤離,他們或跟隨指揮官爭奪帝位,或因為別處戰事被調走,讓不列顛成了不設防的地區。羅馬—不列顛人驚恐地發現,沒有了軍團的支撐,保護了他們上百年的邊境線已經不能提供足夠的屏障:在北邊,凱爾特人的旁支皮克特人大舉南下,頻繁劫掠富饒的南部地區;在西邊,蘇格蘭人從愛爾蘭島渡海而來,佔據了大片土地並定居下來;在東邊,撒克遜人(Saxons)海盜則蠢蠢欲動,他們勾結在羅馬軍隊中服役的表親們,時刻準備裏應外合洗劫不列顛的沿海城市。
在上述入侵的野蠻人中,來自高原的皮克特人是羅馬—不列顛人的最大威脅。羅馬人在統治不列顛時發現,一些來自北方的蠻族喜歡用靛藍色的顏料在身上畫出各種花紋,因而稱呼他們為皮克特人,意思是“在身上塗抹顏料的人”。從語言學上來看,皮克特人的語言與不列顛凱爾特人和高盧人的語言相去較遠,而與古愛爾蘭語較為相近。
一些歷史學家據此提出,皮克特人可能是來自愛爾蘭的移民,或者他們在遷徙的過程中在愛爾蘭停留了較長時間,受到了古代愛爾蘭居民的影響,就像來自北歐的倫巴第人在遷徙至潘諾尼亞後變成遊牧民族那樣,來自別處的皮克特人也可能在愛爾蘭改變了語言和習俗。皮克特人聚居區的分佈進一步證實了上述觀點,他們的據點密集地分佈在奧克尼群島和蘇格蘭沿海地區,而在內陸地區則少之又少,這證明了他們的祖先確是渡海而來。
與其他蠻族相比,皮克特人有著令人驚訝的向心力。他們稱自己的祖先名叫克魯特尼(Cruithne),是從西班牙來到不列顛北部的,並統治了這裏100年。在他死後,他把土地分給了7個兒子,於是形成了7個皮克特王國。這一傳說本身就體現了皮克特人的統一觀念,他們並不認為各個部落是分散獨立的,而是認為所有皮克特人都應該有一個共同的首領。在現實中,的確有7個主要的皮克特部落,它們分別有一位國王和一位副王,後者通常是前者的繼承人。在這7個王之上還有兩位至高王,其中南方至高王統治法夫以南的4個部落,北方至高王統治法夫以北的3個部落。有的時候還會出現一位至高王統領所有7個部落的情況。史學家估計,在遇到戰事時,至高王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召集起3000名部族士兵,在極端情況下甚至可以動員起超過1萬人的大部隊,而同時期的薩利克法蘭克人依靠3000—5000名士兵就橫掃了高盧全境,足見皮克特軍隊規模之大。
皮克特人的優勢不僅僅存在於數量上,他們本身還是勇猛的戰士。在皮克特諸部落中,男孩從小就開始接受軍事訓練,學會使用劍、矛、斧等各種常見武器。當這些年輕人長大後,一些貴族會來邀請他們加入自己的團隊,一起出去燒殺搶掠。在這樣一支隊伍裏,出身高貴的人會騎馬駕車作戰,出身卑微或家境貧寒的人則充當步兵。皮克特人並不善於使用弓箭,主要的投射武器是標槍。此外他們還從羅馬人那裏學到了弩的製作以及使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遠程火力的不足。除了常規的步兵、騎兵和車兵之外,皮克特人還會飼養大型戰犬,這些兇猛的狗不僅能擔任警戒和追蹤的任務,還能在戰場上給敵人造成一定的混亂,很多關於戰鬥的詩歌和壁畫中都有它們的身影。
皮克特人雖然勇猛,卻也有著致命的弱點。首先,皮克特人的盾牌多為方形或圓形的小型手牌。這種盾牌輕便結實,在格鬥中既可以用來格擋對手的武器,也可以作為一件鈍器來擊打對手沒有防護的身體部位,是攻守兼備的利器。然而,這種盾牌的面積太小,對身體的遮蔽很差。當幾件武器同時襲來時,皮克特人不能像羅馬士兵那樣縮到盾牌後面保護自己,只能選擇後退或者躲閃來避免傷害,而這樣的行為在人員密集的大規模戰場上是很難做到的。
第二,皮克特人雖然使用長矛,但是它的長度很短,只有1.7—2米,種類也很單一。這使得他們既不能像馬其頓人那樣組成密不透風的長矛方陣,又不能像日耳曼人那樣使用2.5米長的雙手大戟在近戰中大殺四方,只能把長矛作為一件輔助近戰武器,和劍配合使用,因此不能發揮它作為長兵器的優勢。第三,皮克特人嚴重缺乏盔甲。在戰鬥中,皮克特人多袒胸露乳,一方面是因為他們的確悍不畏死,且希望用身上可怕的刺青威嚇敵人,一方面也說明他們沒有多少防護器具。
事實上,只有國王和他身邊的少數親兵能擁有一身殘破的鎧甲或皮甲,鐵質頭盔更是少之又少。這樣的缺點在攻城戰中尤為致命,守軍可以從容不迫地用弓箭、石塊、滾木和標槍等各種手段殺傷缺乏防護的皮克特士兵,後者卻因缺少合適的遠程武器,對躲在牆後的守軍無可奈何。綜合以上三點因素我們可以看出,皮克特人並不善於正面作戰,他們的武器裝備讓他們更適合進行偷襲和劫掠作戰,而不是野戰與攻堅。
在外敵頻繁入侵的同時,羅馬—不列顛人內部也矛盾重重。羅馬人撤離後,留下了巨大的政治真空,眾多拉丁化的羅馬—不列顛貴族為了爭權奪利,發動了一次又一次的內戰,社會各階層之間的關係也趨於崩潰,民眾時常推翻國王,選舉新的領袖,貴族也壓榨人民,不顧天災人禍加重賦稅。作為精神領袖的原始基督教會對此無能為力,此時的他們還不具備日後教廷強大的經濟實力和組織力,還只能依附於某些皈依基督的王公,在世俗權威的陰影下提心吊膽地度日,更別提出面調停不列顛人的內部紛爭了。
在羅馬—不列顛人社會中,城鎮生活依然佔據較為重要的位置。一些羅馬時代建立的城鎮衰落了,但另一些則在強勢貴族的領導下展現出繁榮的景象。在聖奧爾本等城市中,新的羅馬式水管和裝飾有馬賽克圖案的大廳被建造出來,甚至還出現了地下供暖體系和私人浴室,這說明羅馬—不列顛統治階層的生活依舊保持著很高的水準。
一些鐵器時代先民建立的山頂要塞也被重新利用起來,成了新的中心城鎮。20世紀60年代,考古工作者們在卡德伯裏以南的曠野裏發掘清理出一座5世紀時期的大山寨,它聳立在一座500英尺高的山頭上,俯瞰整個薩默塞特平原。這座山寨共有5層土制城牆,它們從低到高依次排布,每道牆的頂上可能還有過木柵欄,現在已經腐朽,只剩下一些樁子。在山寨的頂端有一塊面積達18英畝的平地,這是羅馬—不列顛人生產和生活的場所,他們的耕地和房屋都在這裏。平地的中心部位有一座大廳,可能是領主自己的居所。這種半堡壘式的定居點可以有效抵禦皮克特人的騷擾,所以在5世紀的不列顛非常多見。
城鎮的繁榮使得商業活動能夠順利開展,羅馬—不列顛人不僅有著國內貿易,還與很多海外民族有著商貿往來。不列顛主要的出口物有兩種:第一種是高品質的錫,不列顛的錫純度很高,所以很受歡迎,甚至遠銷東歐和亞洲,以至於拜占庭的文獻中直接將錫稱為“不列顛金屬”;第二種大宗商品是鹽,古羅馬帝國時期,德羅伊特維奇附近的鹽井就被開採出來,和海鹽相比,這裏的鹽含有的雜質少,所以很受帝國上層人士歡迎。羅馬帝國退出不列顛後,當地貴族接管了這些鹽井,他們將開採出來的鹽從陸路運到倫丁尼姆(即今天的倫敦)等港口城市,再遠銷海外,鹽的開採地和港口之間的路則被命名為“鹽路”。除此之外,不列顛還出口奴隸、獵犬等一系列商品。不列顛主要的進口商品是葡萄酒和油,以及日耳曼尼亞地區出產的高品質武器。據估計,每年有多達100艘來自地中海的船隻來到不列顛的南部港口,可見貿易的繁忙。
根據上述資訊,一些西方史學家推斷此時的羅馬—不列顛統治者和軍事精英階層保持了一種特殊的“半封建關係”:領主冊封封臣,封臣對領主宣誓效忠,但是維持二者關係的並不是土地,而是來自海外的奢侈品。領主會定期將農民上繳的實物稅和海外進口的奢侈品分給部下,並定期設宴款待他們,以此來獲得他們的忠誠。這樣,羅馬—不列顛的統治者們既可以擁有一批封臣,又不至於損失寶貴的土地,可謂兩全其美。可是實際上,這種半封建關係是極為脆弱的,因為它在很大程度上依賴著海外貿易的暢通。一旦商路被切斷,領主得不到足夠的奢侈品,部下就會生出二心,即便此時領主願意將土地分封下去,沒有管理經驗的封臣們也不一定願意接受。這個危險一直潛伏在羅馬—不列顛社會中,並在5世紀後半葉成了現實。
西元449年,一位被稱為沃提根(Vortigern)的不列顛王正在煩惱:皮克特人屢屢南下,劫掠他和他盟友的領土;長城附近的不列顛小王國非但沒有制止這種行為,反而一起參與了搶劫;西方,他的勁敵、羅馬移民領袖奧利安努斯(Aurelianus)正在擴張勢力,時刻威脅著他的統治地位。面對咄咄逼人的敵人們,沃提根缺乏有效的應對手段,那麼該怎麼辦呢?他想了一個自以為是妙計的解決方案,就是雇傭大陸上的日耳曼蠻族,讓他們來為他作戰!沃提根為自己的“智慧”欣喜不已,立刻派人渡海去邀請蠻族首領,殊不知他已經親手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沃提根的使者沒有空手而歸,盎格魯人(Angles)和朱特人(Jutes)的首領亨吉斯特(Hengist)和霍薩(Horsa)兩兄弟回應了他的號召,帶著3條船的戰士來到了不列顛。他們受到了沃提根的熱烈歡迎,雙方馬上達成了協議,盎格魯人作為宮廷近衛住進了沃提根的宮殿,時刻保衛他的安全。不久後,一支強大的皮克特軍隊南下,進入沃提根領土的北端燒殺掠搶。沃提根立刻集結不列顛軍隊,和盎格魯人一起前去迎戰皮克特人。亨吉斯特和霍薩率領麾下的親兵奮勇作戰,不列顛人甚至還沒來得及出手,盎格魯人就已經擊潰了皮克特人,贏得了戰爭的勝利。欣喜若狂的沃提根在宮廷中設宴款待亨吉斯特和霍薩,將很多北部的土地賞賜給他們,讓他們成為阻擋皮克特人南下的屏障。亨吉斯特接受了這一封賞,但同時也提出了一個條件:他要送信給還在大陸的同胞,讓他們也渡海而來,為沃提根效力。沃提根同意了這一請求。
在發往大陸的信中,亨吉斯特撕下了偽裝的面具,他赤裸裸地告訴故鄉的日耳曼同胞,不列顛土地肥沃、物產豐富,但是這裏的人非常怯懦,所以只要有足夠的援軍,他們就能趕走這裏的不列顛人,自己佔據這片沃土!收到亨吉斯特信件的日耳曼人大受鼓舞,除了他的同族外,撒克遜人也參與到了這一冒險活動中去。他們派出了18艘滿載著最優秀戰士的船前往不列顛,還帶上了亨吉斯特美麗的女兒羅威娜(Rowena)。看到這麼多新來的移民,沃提根有些擔憂,他害怕日耳曼人的實力過強,會不受他控制。然而,這一切不滿在他看到羅威娜後都煙消雲散了——他愛上了美麗的羅威娜。
在一次宴席上,喝醉了的沃提根向亨吉斯特提出,他想娶羅威娜為妻。亨吉斯特爽快地同意了,不過他同時又向沃提根大倒苦水,說自己在北方的統治十分不穩固,四面八方都是敵人,治下的人民又心向奧利安努斯,不願意服從自己的指揮。他請求沃提根把他和他的族人安置到南部沿海的肯特,稱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安居樂業。沃提根被美色晃了眼睛,失去了判斷力,再一次同意了亨吉斯特的請求。
亨吉斯特和霍薩帶著族人來到了肯特。這裏位於泰晤士河的河口,土地肥沃,利於種植莊稼,更重要的是,它距離大陸很近,是最佳的登陸地點。亨吉斯特再一次呼喚援軍,這一次300條船的大部隊跨海而來,加入了他的麾下。羽翼豐滿的亨吉斯特不再臣服於沃提根,公然叛變,開始屠殺不列顛人。猝不及防的沃提根遭受了慘重的失敗,他在坎特伯雷的王宮也很快陷落。
不過,盎格魯—撒克遜人的殘酷行徑激起了民眾的反抗情緒,他們紛紛拿起武器走上戰場,連沃提根的老對手奧利安努斯也加入了抗擊入侵的陣營。455年,在埃耶爾斯雷普的戰鬥中,日耳曼人經過艱難的戰鬥獲得了勝利,但首領之一霍薩戰死沙場,普通士兵更是死傷慘重。受到重創的亨吉斯特又耍起了鬼點子,他聲稱要和不列顛人和談,邀請後者的首領來和他談判,商討具體事宜,並規定雙方都不攜帶武器,以確保人身安全。信以為真的沃提根和奧利安努斯帶著300名不列顛貴族空手赴會,卻不知亨吉斯特讓部下偷偷把短刀藏在了鞋子裏。等到宴會進行了一半的時候,撒克遜人突然發難,殺死了所有赴會的不列顛人,不列顛貴族之花在此凋謝。
陰謀得逞後,亨吉斯特率領盎格魯—撒克遜人乘勝追擊,群龍無首的不列顛人一敗塗地,徹底退出了肯特,像躲避野火一樣躲避撒克遜人,而亨吉斯特自己則在這片土地上稱王,建立了肯特王國。看到亨吉斯特獲得了成功,其他盎格魯—撒克遜人也依法炮製,紛紛乘船來到不列顛,占山為王。對於不列顛人來說,覆滅似乎近在眼前了。領主們失去了肯特地區的港口,他們雖然依舊控制著鹽和錫等大宗出口商品,卻不能用它們換來足夠的海外奢侈品以維持手下的忠誠,東南部肥沃的土地也落入侵略者之手,政治經濟體系漸漸崩潰。於是,一些不列顛人渡海逃亡到布列塔尼,留在故土的倖存者們則在屠刀之下戰戰兢兢地生存著,提心吊膽地等待著不可避免的末日。
盎格魯—撒克遜人之所以能取得這麼多勝利,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的軍制較為優秀。與皮克特人和羅馬—不列顛人相比,盎格魯—撒克遜人的軍隊規模要小一些,但他們的組織要緊密得多。盎格魯—撒克遜軍隊中最精銳的是首領的個人衛隊——“Hearthweru”,意為“壁爐邊的守衛”。衛隊成員叫哥賽斯(Gesiths),意為“夥伴”。從稱呼中可以看出,這些人和首領的關係十分密切,和他同吃同住形同兄弟,他們的武器裝備也全部來自領主的賞賜和戰鬥的繳獲。哥賽斯和領主之間有緊密的人身依附關係,所以他們不會像羅馬—不列顛人的軍事精英階層那樣輕易背叛主君。他們在戰鬥中甚至會分出幾個人只持盾牌不拿武器,專門保護主君的側翼和後方,絲毫不顧及自身的安危,其忠誠度之高可見一斑。另一方面,“爐邊守衛”帶有很強的常備軍性質,所以盎格魯—撒克遜人面對戰爭時,不需要像皮克特人那樣花費時間召集部隊,而是隨時準備作戰。盎格魯—撒克遜軍隊中的普通士兵則來自刻爾(Ceorl)階層,這些人都是自由民和小土地所有者,對土地的渴望促使他們團結在領主和“爐邊守衛”的大旗下,向不列顛人發動一次又一次的攻擊,戰鬥意志遠強於半農民半奴隸的底層不列顛人。
盎格魯—撒克遜人最主要的武器是矛和盾牌。和皮克特人的短矛小盾不同,盎格魯—撒克遜人使用的是長矛大盾,非常適合集團作戰。當面對不列顛人騎兵的衝擊時,他們會組成緊密的方陣,遏止對方的衝鋒。劍在盎格魯—撒克遜社會中屬於奢侈品,只提供給貴族和他的哥賽斯使用。就算是在最富裕的肯特地區,也只有22%的墓葬中有劍陪葬,而在貧窮的北方這個比例下降到了3%。遠程武器上,盎格魯—撒克遜人的選擇比皮克特人還要貧乏,後者至少還有弩弓可以使用,前者除了少量的投矛之外,幾乎沒有任何遠程打擊手段。盎格魯—撒克遜人還極度缺乏甲胄,只在幾個王公的墓葬中發現了少量的鏈甲和頭盔,而且它們製作精美,更像是儀式用品而非戰場上的防具。可能普通士兵所能依靠的唯一防具,就是手中的盾牌了。總體上來說,盎格魯—撒克遜人的裝備是比較單一而簡陋的,這是他們的主要弱點。不過,他們的蠻勇很大程度上彌補了裝備的不足,繳獲自羅馬—不列顛人的武器也可以彌補一些裝備上的弱點,所以在征服戰爭初期,他們的弱點還沒有表現出來。
收藏於大英博物館的一柄鐵質“Seax”,“Seax”也是撒克遜人(Saxon)這一名稱的來源
在盎格魯—撒克遜人的衝擊之下,幾乎所有羅馬—不列顛人都陷入了絕望。然而,上帝其實並未拋棄這個苦難的民族。在亨吉斯特屠殺不列顛貴族之時,老奧利安努斯的兩個兒子因為過於年幼而沒有參加宴會,撿回一命,他們的名字是安布羅修斯·奧利安努斯(AmbrosiusAurelianus)和尤瑟·潘德拉貢(UtherPendragon)!
作為傳說中亞瑟王的叔叔和生父,安布羅修斯和尤瑟的身世是十分可靠的。生活在5、6世紀之交的不列顛僧侶吉爾達斯在其著作《不列顛的毀滅》(DeExcidioetConquestuBritanniae)中記載了很多關於安布羅修斯的事蹟,而尤瑟的名字則在古威爾士詩歌中被多次提及。誠然,關於亞瑟王的故事大多為虛構,然而考古發掘的結果證明,的確有一位強有力的羅馬—不列顛人領袖在5世紀末擊敗了撒克遜人,讓後者的侵略暫停了接近半個世紀之久,這位領袖與安布羅修斯和尤瑟的關係十分密切。
(來源:世界歷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