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網綜合  Joan Faus  報導  兩年前，68 歲的法醫病理學家莫德斯托·馬丁內斯搬到了加那利小島埃爾希耶羅，打算退休。相反，由於從海上抵達的非洲移民越來越多，他被要求日夜不停地處理死亡移民。

來自附近特內裏費島的馬丁內斯說：“我以為埃爾希耶羅島會比較平靜，每年也就死兩三個人。10 月的一個星期天，風很大，馬丁內斯駕駛著他的悍馬車，前往殯儀館解剖另一具屍體。”

根據官方數據，今年到目前為止，已有 33 名非法移民在抵達埃爾希耶羅島時死亡或在抵達後不久死亡。2023 年，這個數字是 11。2022 年為 1 人。

從西非海岸抵達西班牙群島的移民人數創下歷史新高。但最新數據顯示，移民失蹤或在航行途中死亡的速度比以往快五倍。

馬丁內斯是埃爾希耶羅島上唯一的法醫病理學家。埃爾希耶羅島人口為 1.14 萬人，在前往歐洲的非正常移民總數下降的情況下，該島成為越來越多移民的目的地。

隨著一些歐洲國家嚴厲打擊移民活動，這位病理學家的困境凸顯了那些試圖為自己創造新生活的移民所冒的更大風險，以及他們的家人在尋找他們的消息時所經歷的數月黑暗。

馬丁內斯將要檢查的這具屍體是男性，非洲人，年齡在 30 到 35 歲之間。和其他成千上萬的人一樣，他從西非出發，擠在一艘敞篷船上，艱難地橫渡了大約 2000 公里（1242 英里）的大西洋。

他死於前一天，顯然是由於在寒冷潮濕的環境中長時間沒有遮蔽物而導致體溫過低。

據紅十字會稱，今年到目前為止，已有約 2 萬名非法移民抵達埃爾希耶羅。這一數字約為同期抵達加那利群島的 4 萬多名移民總數的一半，創下了新紀錄。

西班牙內政部的數據顯示，1月至10月，抵達加那利群島的移民人數增長了12%。但根據國際移民組織（IOM）的估計，同期死亡或失蹤人數上升了 61%，達到 891 人。

國際移民組織稱，這條路線是世界上死亡人數第二多的路線，由於只有部分數據，其估計是保守的。紅十字會認為，大多數死亡的移民甚至從未抵達加那利群島，他們要麼被淹死，要麼屍體被扔到海裏。

西班牙沒有關於死亡移民的官方資料庫：內政部發言人說，西班牙只統計活著抵達的移民。

馬丁內斯說：“死亡原因幾乎總是相同的：脫水、體溫過低和飲用海水。”

馬丁內斯說，在大約六天的穿越過程中，移民們幾乎不吃不喝飲用水，當他打開一具屍體時，沒有發現任何食物殘渣，任何水的痕跡“聞起來都像海水”。

巴蒂·巴裏

在這起案件中，埃爾希耶羅當局已經掌握了該男子的身份線索。另一名同船抵達的移民站了出來，說他是死者的親戚，死者來自塞內加爾，名叫巴蒂·巴裏（Bathie Barry）。

確認死者身份可能需要數月時間。一名西班牙安全人士說，由於擔心被驅逐出境，大多數移民在上岸前都會把身份證扔到海裏。這樣做的邏輯是，如果他們身份不明，當局就更難證明他們的原籍國並將他們送回。

馬丁內斯在驗屍報告中指出，死者有多顆牙齒斷裂和缺失。

病理學家採集了血樣。他將利用這些資訊把 DNA 送到特內裏費島的一個實驗室，該實驗室將把資訊上傳到失蹤人員資料庫，與已報告的失蹤人員記錄進行比對。

馬丁內斯說，這個過程可能需要長達兩個月的時間。

他補充說，根據他的經驗，90%以上的移民死亡案例都找不到匹配的DNA：追蹤親屬或讓他們從非洲安全地提供 DNA 樣本太複雜了。

駐紮在埃爾希耶羅的三名法醫警官中，有兩人採集了屍體的指紋和照片，準備上傳到執法資料庫。

消失在大海中

國際移民組織失蹤移民專案代理協調員安德烈婭·加西亞·博爾哈說，前往加那利群島的移民人數激增是導致死亡和失蹤人數上升的幾個因素之一。該專案通過新聞報導、官方消息來源和獨立調查對死亡和失蹤人數進行統計。

她說，船隻從西非更遠的地方駛來，偷渡者每艘船上最多可搭載300人。歐盟邊防局稱，走私網路利用薩赫勒地區的不穩定局勢，派遣了比以往更多的船隻。

今年 9 月，西班牙海岸警衛隊稱一艘載有 84 人的船隻傾覆，只有 27 名移民被發現還活著。這是加那利群島有史以來最嚴重的沉船事故；當地一名法官正在調查這起事故。

埃爾希耶羅有九人被埋。其餘的人據信已沉入大海。

馬丁內斯說，他在淩晨 3 點接到處理死者的電話。

當時，埃爾希耶羅島只有兩臺屍體冷藏箱，每臺只能容納一具屍體，因此馬丁內斯把其他七具屍體放在了一個通常用於醒屍的房間裏，這個房間的溫度可以降到接近零攝氏度。

馬丁內斯的祖父曾在 1975 年為西班牙前獨裁者弗朗西斯科·佛朗哥的遺體進行防腐處理，他說在來島上之前，他從未與移民打過交道。

他說，沒有悲痛欲絕的家人帶著他們迫切的問題，這讓他更容易保持臨床距離。

他說：“伴隨死亡而來的情感依戀不見了。”

島上只有一張解剖臺，放在一個沒有空調的房間裏。秋季正午的氣溫通常高達 20 攝氏度（華氏 68 度）左右，因此病理學家通常會打開一扇通向街道的門，用醫院的屏風擋住視線。

進入虛空

埃爾希耶羅只是移民們登上偷渡者船隻時陷入空虛的一個例子。

“據我所知，西班牙、任何歐洲國家或美國都沒有搜尋和識別失蹤移民的具體協議。”國際移民組織失蹤移民官員博爾哈說。

國際移民組織在 2021 年的一份報告中指出，西班牙缺乏搜尋、調查和確認失蹤或死亡移民身份的具體程式。報告呼籲建立一個中央機制。

國際移民組織西班牙分部發言人表示，他不清楚西班牙是否採納了這些建議。西班牙司法部沒有回答是否有這樣做的問題。

9 月沉船事件發生後，非政府組織 Caminando Fronteras（該組織為遇險移民船開通了一條熱線）稱，與其他海難相比，西班牙當局在應對移民死亡事件時採用了雙重標準。

該非政府組織的創始人海倫娜·馬萊諾告訴記者：“西班牙對在遊艇或漁船上遇難的人與在移民船上遇難的人適用的法律和協議是不一樣的。”

負責監督海事政策的西班牙交通部發言人說，海事局不會對移民船事故進行調查，以確定可能存在的行政失誤，因為這些船隻沒有經過認證，也缺乏所有權資訊。

海外外交機構可以合作處理空難或海難後的死亡申報，但西班牙外交部和司法部沒有回應關於何時合作的置評請求。

西班牙內政部發言人表示，如果有證據表明屍體失蹤，西班牙司法系統和國民警衛隊員警會調查移民在海上死亡的案件，但拒絕詳細說明。

為了填補這一空白，紅十字會於 2021 年啟動了一項計畫，收集有關移民到加那利群島後失蹤或死亡人員的資訊。

該計畫的工作人員西爾維婭·克魯斯說，在大約40%的情況下，紅十字會會通過證據或與朋友或家人面談，非正式地確認死亡移民的身份。

小小致敬

屍體解剖後的第二天，死者的遺體被安葬在島對面埃爾皮納爾（El Pinar）公墓圍牆上的一個水泥墳墓裏，墳墓位於熔岩地腳下，周圍長滿了山羊和灌木。

墳墓上標有他的檔案編號、死亡日期以及“巴蒂·巴裏”和“移民”字樣。在近 1000 個墓穴中，移民佔據了 30 多個主要是無名的位置。

與巴裏同行的人都沒能參加儀式。他們被警方拘留或送往醫院。

克魯茲說，紅十字會聯繫了巴裏親屬所在的避難所，希望通過其全球網路幫助傳遞巴裏的死訊。

這是一個快速、無聲的葬禮，有六人參加：四名官員和兩名買花的志願送葬者。其中一人在墓前擺放了紅色、粉色和紫色的鮮花。

有的在紙模型小船裏。

38 歲的志願者哈裏迪安·馬里查爾說：“無論他們的家人在哪里，我們都想讓他們知道，我們在這裏陪伴他們，向他們致以小小的敬意。”

上個月，地區政府在港口安裝了六個新的屍體冷藏箱。由於墓地空間不足，墓地已要求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