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鎮曾是位於武夷山北麓的江西鉛山治所,已有千年曆史。如同中國的大多數古城,它有東南西北四座城門,每一座城門都流傳著為人樂道的故事,西門尤為獨特。護城河環繞麗澤、仁壽、嘉會、羲和四座城門,貫通紫溪河與鉛山河,在北面的水門集結流向信江。羲和門即西門。
西門外有一處名為“石盤渡”的渡口。過去,來往的舟船和竹排,將竹筍、茶葉、紙、煤炭、石灰、木炭等運送至此,再由擔挑車拉進鉛山縣城,或是沿信江運向更遠的地方。
鉛山河幾經改道,石盤渡這一段依舊開闊明淨,默默滋養著兩岸。舉目南望,幾個小山巒像武夷疊嶂拋出的繡球,以翠綠的弧線點綴天幕。清乾隆十一年,年輕的蔣士銓著一襲青衫,佇立在這渡口,為逐漸衰敗的家族憂心。蔣氏家族自宋末元初遷至鉛山,到他這一代已逾400年,想起父親看著蔣氏宗祠殘垣斷壁歎息的表情,一種使命感油然而生。四顧蔥蘢的山水,蔣士銓心裏再次湧起滾燙的理想。北門內馬巷張氏私塾是此行的目的地,從這裏出發,蔣士銓最終成為乾隆口中的“江右名士”、同時代人讚譽的“乾隆三大家”之一、近代人推崇的古典“戲曲殿軍”。名滿京華時,蔣士銓仍時常回到鉛山,和親友、同學交遊密切,並為兒子迎娶了鉛山另一位翰林的女兒為妻。情系故鄉,造福桑梓,他時刻關心家鄉的發展變化,為鄉人辦實事。開浚水利、安民緝亂、振興文風、破除迷信、宣導科學文明的思想,甚至針對當時鄉人反映較多的鉛山墓葬被盜問題,進言江西布政使,懇請朝廷整治。
距離西門遺址不遠處,坐落著一座占地面積3000多平方米的廉政教育基地“清園”。這是鉛山縣首個面向全體黨員幹部群眾開展廉政教育、推動文化建設的重要場所。我繞過清園,深入情義路,想像著將腳印重疊在蔣士銓回家的步履上。這一帶人家沉浸在歲月靜好的鍋碗瓢盆聲響裏,我遇見一位散步的老者,便問他知道蔣士銓嗎?老人笑著回答:知道,是過去我們這兒的一位書生。
清園廣場上矗立著三尊塑像,蔣士銓似在用鄉語和另兩位先賢商討國計民生。上世紀80年代,上饒師院師生曾走訪調查蔣氏祖居所在地,蔣氏後裔所指的方位,背後正是那繡球一樣的山。也許未來有一天,可以在清園開闢一個蔣士銓紀念館,展陳他的《官戒詩》二十四首,讓他清正廉潔的信念,展示出現實的價值。
往前兩公里許,便是古時著名的“鉛山場”。鉛山南、東、西三面是武夷流脈,出產鉛、鐵、銅、銀、青礬等。唐宋時期以銅鑄造錢幣,鼎盛時期,鉛山場十萬採礦人晝夜采鑿,年出300多萬噸礦石,產銅接近2萬噸。唐代因設立“鉛山場”而置永平鎮,後以山名縣,治所為永平鎮。因而先有永平鎮,後有鉛山縣。鉛山的鉛(音同“沿”),沿襲古漢語讀音未變。《宋會要》稱:“自昔坑冶銅課最盛之處,曰韶州岑水場,曰潭州永興場,曰信州鉛山場,號三大場。”直至南宋,鉛山場一直是國內主要銅產地,並首推使用“膽水浸銅法”。據說當時朝廷發行的錢幣,半數出自鉛山。
改革開放之初,鉛山永平銅礦再次投產,以現代技術進行山體剝離作業時,經常發現“老窿”,出土了較多古代挖礦使用的坑木。
遙望已經過生態修復的茫茫礦山,不由想起蔣士銓描寫積翠岩的詩句和他的《銅弦詞》。原來,世間古老而堅定的赤金品質,在這裏都可以尋找到。這也正是永平人引以為傲的榮光。
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